凱特.溫絲蕾(Kate Winslet)和李奧納多.狄卡皮歐(Leonardo DiCaprio)原先都不是飾演蘿絲和傑克的首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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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葛妮絲.派特洛(Gwyneth Paltrow)、瑞絲.薇斯朋(Reese Witherspoon)等人先後拒絕,導演詹姆斯.卡麥隆(James Cameron)不會考慮凱特。傑克一角亦然,當時卡麥隆的第一人選是傑瑞德.雷托(Jared Leto),但他拒絕試鏡。聲勢如日中天的湯姆.克魯斯(Tom Cruise)主動爭取,但因為價碼談不攏,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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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完劇本之後,凱特熱淚盈眶,立刻致電經紀人說:「聽著,現在給我卡麥隆的電話。」當時卡麥隆正在開車,特地停在路邊。年僅20歲的凱特初生之犢不畏虎,對大導演說:「我非演不可,如果你不選我,我可會很生氣!」卡麥隆當時依然游移不定,但對凱特的印象確實很深刻,稱在她身上看見奧黛麗.赫本(Audrey Hepburn)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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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麥隆後來安排凱特與李奧納多兩人做了一次試演。結束之後,凱特姿態放軟了,偷偷地跟卡麥隆說:「他太適合了,如果你不選我,也一定要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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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最後反而是李奧納多不想演,甚至在試鏡時刻意表現地吊兒郎當的樣子,一切只差他點頭。當時兩人都在坎城影展,當凱特知道李奧納多遲遲沒有同意演出,設法查到了他下榻的旅館房間,莽撞地親自登門拜訪。她向《滾石》記者回憶當時,說自己的動機很簡單──「因為沒有李奧納多,我就不演。他就是一個他媽的天才,這就是一切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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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兩人都決定接演,後續《鐵達尼號 Titanic》(1997)掀起的狂潮也不必再多做說明。無論是粉絲還是媒體,都聚焦在凱特與李奧納多是否會「假戲真做」,事後大家才知道,凱特當時眼中只有罹癌的前男友史蒂芬.特雷德(Stephen Tredre),兩人天天聯繫。與之年齡相仿的李奧納多注定只會是好朋友,事實上,這對金童玉女覺得最有趣的,就是一起邊看邊笑那些穿鑿附會的八卦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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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特不否認自己與李奧納多的關係,讓全球女性都羨慕不已,不過她說要是自己真的跟他怎麼了,那感覺好比是「亂倫」。即便是經典的車中性愛戲,凱特也只說:「我心中的蘿絲真的有這麼一點喜歡上了傑克,不過我本人可是沒有任何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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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八卦小報不斷助燃,兩人最後仍然沒有交往,各奔東西。在十年後,兩位巨星再有機會重聚時,可謂人事已非。凱特當時與執導《美國心玫瑰情 American Beauty》(1999)聞名的山姆.曼德斯(Sam Mendes)剛結婚四年,這是她的第二段婚姻。而李奧納多則是遊戲人間,他當時剛與女模吉賽兒(Gisele Bündchen)分手,被女方控訴劈腿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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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特偶然收到經紀人寄來的一份劇本,這個關於1950年代中產階級夫婦的故事,早在60年代就有人買下電影改編版權,但隨後卻在市場流浪40年,始終沒人願意將之搬上大銀幕。以擅挑劇本出名的凱特立刻發現了這個劇本的潛力,而且還碰巧與版權所有人有點交情。於是她決定再次主動出擊,因為她在這個故事裡,再次看到了自己與李奧納多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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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與李奧納多在紐約喝咖啡,凱特將劇本塞給他,隨口說道:「我喜歡這個故事,你應該要演出劇中的法蘭克。」接著凱特意識到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要找到願意執導的導演,這個案子就有機會成為現實。於是她找上丈夫,她對他打包票:「我知道你會覺得這又是一部跟《美國心玫瑰情》一樣關於美國郊區的故事,但我向你保證,真的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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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奧斯卡頒獎典禮後,凱特使了一點小聰明。她先約好與李奧納多喝酒,再臨時說自己不行出席,派老公山姆.曼德斯代表。結果兩人相談甚歡,兩個月之後,電影隨之開始籌備。由凱特飾演女主角艾波、李奧納多飾演男主角法蘭克,故事的舞台在康乃狄克州郊區的革命路,這部作品就是《真愛旅程 Revolutionary Road》(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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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中,艾波與法蘭克是一對看起來再標準不過的美國中產夫婦,育有一對子女,生活在富裕的郊區。艾波一肩扛起家務與教子職責,是典型的家庭主婦,法蘭克則在一間公司負責銷售,無疑是典型的上班族。不過在外界看來幸福的表象下,兩人都存在種種鬱悶與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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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滿30歲的法蘭克意會到自己將會與父親一樣,成為企業底下的無名螻蟻,平凡度過一生,為了排解煩憂,甚至在外偷情。艾波看破了丈夫的心思,提議他放下工作、賣掉房子,一起去巴黎討生活,也說可以換自己出外工作,支撐家計,表現自己也存在事業心。法蘭克起先斥之為天方夜譚,但很快也轉念了。這對夫婦決定要對平淡的生活下了一張戰帖,走向革命之路。但如此劇烈的轉變,卻或許成為一切悲劇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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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戲稱,如果傑克沒有死,這就是他們的婚後生活。嚴格來說,這樣的說法忽略了故事時代、兩人社會階層的差異,不過這部作品的確提供了入戲太深的觀眾有了一層想像的空間。稍縱即逝的愛情永遠使人銘記,但恆久的婚姻關係卻是不斷地消磨愛情的過程。李奧納多曾說自己一再拒絕任何要求他與凱特主演浪漫愛情故事的邀約,但他卻同意演出了《真愛旅程》,或許正是因為這部雖然關於愛情,但卻一點兒也與浪漫扯不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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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根本是一部婚姻恐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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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實中,李奧納多曾說自己不相信婚姻。而凱特雖然在走出摯愛史蒂芬.特雷德之死的痛楚,也走進了婚姻,但當時的她與丈夫之間也存在掙扎。《真愛旅程》的拍攝對於這對夫婦而言是異常艱難的,凱特坦言,一邊與最好的朋友李奧納多出演性愛戲,一邊則是導演老公在旁監看,實在很難覺得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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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姆.曼德斯後來回應媒體,說當你每天在片場花14個小時觀看關於夫婦爭吵的場面,回家之後,你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吵架。不過也在這部作品幫助凱特在金球獎封后之後的一年,兩人便宣告離婚。媒體隨之爆出這段婚姻的結束,是因為曼德斯與女星蕾貝卡.霍爾(Rebecca Hall)有染。隨後兩人也不懼外界眼光,公開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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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後再回頭看《真愛旅程》,總是不免覺得毛骨悚然,戲劇中的虛構故事,似乎總是能在現實當中應驗。現在的凱特依然相信婚姻,走進了人生第三段、也是目前最長的一段婚姻關係。而根據2020年一個非正式的統計,李奧納多從影以來共與將近60位女性交往或傳出緋聞,依然是好萊塢掛頭牌的花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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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許多人經常問,為什麼凱特與李奧納多不考慮攜手相伴?就也別再問了,答案也許盡在《真愛旅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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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恐怖故事旅館線上看 在 欣西亞和Shane任翔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欣西亞和Shane的愛情故事- 8. 愛情,我要飄洋過海追上你】
西班牙,是多麼遙遠的國度;巴塞隆納,是個多麼陌生的城市
這下欣西亞必須去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見一個當初在美國才認識兩個禮拜的男人,實在好冒險也好恐怖。欣西亞也不清楚這麼做是對還是錯,是聰明還是胡塗,但我很確定我想再見Shane一面,而這股「確定」,給了許多未知一個明確的答案。
當然,我也很確定我在做一件很蠢很蠢的傻事,要如何把它變得不那麼蠢,需要一個縝密詳細的規劃,無論如何,「安全第一」,心碎了倒無所謂(因為我也有心理準備了),去一趟歐洲然後被賣掉還回不了家,這才是落漆的最極致。
「接下來學校就要選修西班牙文了,我想趁著暑假出國去西班牙看看,想說這樣對學習比較有幫助」欣西亞先對爸媽扯了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接著,我找了一家旅行社,報名了【西葡十二天深度之旅】,雖然目的是見喜歡的人,但我也不打算單槍匹馬地去找他,花點錢和旅行社團進團出,起碼有個照應,二來如果事情搞砸, 好歹我也玩了趟歐洲,心情可以平衡一點。
我和旅行社負責人開了個會,告知我的需求(什麼需求?就是這個肖查某想要見愛人又想要玩,看有什麼折衷方案?XD 另外我也說在巴塞隆納的那幾天,我並不想在Shane的住處過夜,狡兔有三窟,請她幫我訂當地的旅館當備案)
負責人是位熟女,她明快地給我建議, 手腳俐索地把事情全交辦好,「我們從巴塞隆納進,從葡萄牙出,第一天抵達巴塞隆納你就先脫隊去找他,五天後自己買往科多巴的火車票跟領隊會合,然後再一起 走完行程。五天在巴塞隆納的旅館我也幫妳訂好了,如果有什麼緊急要事可以用電話連絡我們當地的人,加油啦小妹妹!」她的熱忱與鼓勵,給了我一個好的開始。
行程,搞定!
接下來就是讓家人對我去西班牙「遊玩」深信不疑,尤其我說會跟朋友一起,事實上只有我一個人,這個地方也得加工一下,加深「有同伴」這件事的假象。
於是有 事沒事我就會走到客廳,拿起室內電話撥117,然後說些:「對阿,我也好興奮要去西班牙,妳那邊準備的怎麼樣?到時候我們可以去看高第的聖家堂還有…」故 意讓爸媽聽到這段對話,其實話筒那一頭的回應全是「中原標準時間:十九點零八分二十九秒」
我知道欺瞞很不對,但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誠如我知道對一個才認識兩個禮拜的陌生人認真很不對,但我,也實在沒有辦法。
Shane對我要去西班牙這件事感到很興奮,離開台灣的最後一個晚上我們通了電話
”I really miss you, Cynthia. And I really want to see you.”
(我很想妳,欣西亞。我很想見妳)
他說。比起各把個月前在他畢業當天的那通電話,這時聽起來似乎有點諷刺。
妳的愛情,是可遇的嗎?妳的愛情,是可求的嗎?
我不會給妳答案,但對我來說,愛情,它絕對是值得我們追求的。
所以,親愛的
無論你身在何處…
我都要,飄洋過海追上你。
《未完,待續》
【欣西亞淘心話】
很多女生在喜歡的人面前,往往會衡量這個人「值不值得我為他這麼做?」
因為擔心如果做了,卻得不到同等的回應,自己就很吃虧。就算妳不這麼想,身旁的姊妹淘恐怕也會再三警告妳:不要為他付出太多,因為這讓人感覺妳的愛,很廉價。
欣西亞從來就不這麼認為。「遠赴西班牙見Shane」這件事,我可是為了我自己才這麼做的。因為我知道,如果不這麼做,我就會一直在台灣對他朝思暮想魂牽夢縈,藉這個機會再見他一面,正好可以確認我的心意,如果很不幸的:我,真的很喜歡他,至少我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不會卡在半路不上不下。
人生苦短,愛情稍縱即逝,所以懂得「把握」更顯重要,幸福掌握在自己手裡,我做得到,妳也可以。
這張照片是在抵達巴塞隆納第二天拍的,大概是2001年左右吧?右邊就是嬰兒肥的本人,跟現今的美少女們比起來,非但不正,還頗歪XD。
那個照片裡為愛勇敢的欣西亞,每次我看到,就會忍不住在心裏大叫:「哇塞!生嘎阿捏,妳真的很敢!」
然而看見過去的我帶著天生的殘缺(?)都如此為了愛不放棄而拼命,現在的自己,如果不更加努力,怎麼對得起從前的自己?無論如何,我都是以自己為傲啊✨✨
希望妳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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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一直在重複,
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在某個角落衝突的起因,
其實正在你我身邊發生。
“所謂國際,其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遙不可及,那麼事不關己。”
《茉莉花開-中東革命與民主路》
陳婉容 著
(身在柬埔寨暹粒,今天停電多次,即使在小咖啡書店的涼蔭下,依然汗如雨下。收到消息說書明天終於上架,有點高興,但也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哀愁。突然不知所言的感覺,很難形容。唯有貼出當天為新書寫的自序,為這一年的旅程,寫下圓滿的句點。書明天真的面世了,真的,很感謝大家的支持。)
*自序-自由的狐狸*
哲學家伯林(Isaiah Berlin)說過,知識分子有兩種,一種是狐狸,一種是刺蝟。古希臘寓言有云「狐狸知道很多事情,但刺蝟只知道一件大事」(the fox knows many things, but the hedgehog knows one big thing)--所謂術業有專攻,要做好學問,似乎必然要做刺蝟;但人亦貴自知,如果天生就是狐狸,對甚麼事情都好奇心過了頭,沒有辦法心無旁騖地鑽研一件事情,那麼,當一隻稱職的狐狸,也許就是我之所能做到最好的事了。讀書時期以為自己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領很了不起,長大了就自知其實沒有甚麼驚天動地的才華,才能甚多但學不見得有專精,要將勤補拙又受天生慵懶性格所限,所以且行且書,在紙上流浪的生活,倒也快活。能夠攀越自己的限制自是強人,然而做自己所喜歡的事情,而且用心地做,心懷純粹不計後果地做,也不見得是軟弱吧。
這本小書就是我當一隻狐狸的思考筆記。這些年來,反覆從一道邊界跑到另一道邊界,從一本書翻到另一本書,重重覆覆幾乎完全沒有計劃的積累,原來畢竟有所造就,那些見聞與知識,在某種時刻竟有機會連結起來,成就我不曾想像的事。一年半以前,從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無心插柳地栽進寫字生涯的我,絕對想像不到在短短五百多天之後,第一本著作就會出版,而主題正是我心所繫的中東,一片在他人眼中神秘甚至野蠻的大地。
收到出版社邀約後,我嘗試在中東的瘋狂與喧鬧之中抽離,整理我關於伊斯蘭世界政局的評論文章與記事。這才驟覺書寫伊斯蘭世界,從來不是容易的事。大學時代,我重重覆覆的讀了薩依德的著作,記得他在《遮蔽的伊斯蘭:西方媒體眼中的穆斯林世界》(Covering Islam,「Covering」一字是歧義,兼有「報道」及「遮蔽」之意)裡說過:「沒有任何一種宗教或文化群體會像伊斯蘭教一樣,被斬釘截鐵地認定將對西方文明造成威脅。」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興起,加上九一一以降主流媒體的渲染,又為這種成見多添了幾分怖慄想像。
伊斯蘭世界與民主
二零一一年茉莉花革命震動了整個世界,讓人重新思考伊斯蘭主義(political Islam)與憲政民主結合的可能;兩年後埃及再次變天,初始萌芽的民主政體又似被推翻,歷史到底還是沒有終結。然而這一場革命終於叫世人體認,所謂伊斯蘭世界的同質性不過是想像的產物,這片土地有原教旨主義者,有心向民主自由的革命分子,有提倡政教分離的世俗主義者,也有人相信政教合一或大阿拉伯主義,才是伊斯蘭世界對抗新殖民主義的利器。這片被稱為烽火大地的土地如同世界縮影,值得我們花更多心力去觀察和關注。
第三波民主化從一九七四年葡萄牙康乃馨革命起,把半個地球捲進了走向民主的道路之上;既然連許多「專家」(正如薩依德說,太多「專家」喜歡就伊斯蘭議題說話,但那些人根本不了解伊斯蘭世界)眼中永遠不會接受民主的中東,也在茉莉花革命中迎向了民主化,香港一定不會是例外。過去十五年來,香港一直處於政制改革爭議的風口浪尖上,社會抗爭一場接一場,反對派分分合合,一片混沌。從脫殖到尋找身份認同,以至嘗試從這種半民主的曖昧不明狀態走往真正的民主,香港要走的路,其實跟許多普世經驗互為鏡像。所謂國際,其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遙不可及,那麼事不關己。
茉莉花革命從北非始席捲阿拉伯世界,然而當中有成有敗;敘利亞從此陷入內戰,利比亞在內亂後成為了人道干預的對象,埃及似乎成功,但及後又證實根基不穩,突尼西亞偶有騷亂但似乎又在慢慢建立民主政制。成敗的因素的除了是這些國家各自的歷史發展階段,迥異的文化﹑經濟脈絡,公民社會成熟程度的分別,還有政府在威權轉型向民主之時的種種政策。從埃及的例子,我們或許可以理解所謂堅實的民主願景,還有茁壯的公民社會,對於穩定的政體轉型有何意義;從南非的例子,我們可以思考,香港如果有全民制憲的機會,應該用怎樣的政治哲學邏輯去制定憲法。這些都是跟現今香港時局息息相關的議題,而在以公民抗命爭取普選的的茉莉花從了解俄羅斯威權政府控制新聞自由﹑鏟除異己﹑鐵腕鎮壓分離主義地區,但俄羅斯國民卻又似乎保有了一定的自由,我們或許可以從此窺視所謂假民主的的危險性。他山之石,可以攻錯;如果不去深入理解,香港人對於別人所擁有的民主自由再羨慕再嚮往,都不免廉價。
然而伊斯蘭世界的複雜,也許不是我這個如霧水般短暫勾留的旅人能夠理解的。我懷著對古文明與亞伯拉罕三教發源地的嚮往,懷著為伊斯蘭平反的目標踏足他們的世界,又讀了許多書和論文去寫一篇又一篇煞有介事的評論。然而我畢竟是個與他們的歷史與生活割裂的局外人,唯有提醒自己,至少要保持文字的純粹與理性,那怕文字有多麼拙劣,仍誠實地記下所見所聞。我從來覺得自己是個無可救藥的世界主義者,相信東亞學者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想像的共同體」那套國族主義建構論,然而坐在敘利亞難民面前,聽他們述說無家無國的苦難;聽庫爾德人﹑巴勒斯坦人說為民族犧牲在所不惜,卻驟覺我或許不過是個天真的左派,忽略了國家民族的正當性,甚或是應然性。現實與書本的距離比我想像中更遙遠,然而就是這樣的,反覆建立論證再推翻重構的過程,佐證了一個人走上千萬里路的意義。
普世的幸福
2013年6月,我在炙熱的伊朗隻身採訪總統大選。高考時代因為想當記者,放棄了法律系,畢業後卻沒有投身傳媒工作。結果第一次當記者就是在萬里之外的,封閉的伊朗,不止語言不通,伊朗政府對新聞工作者的厭惡與壓制也是惡名昭著。行前兩天還在處理學業,耐不住跟好友訴說準備不足的擔憂,他說的話卻成了推動我前行的力量:「橫衝直撞不怕死的勇氣,就是你最好的特質。」於是戰戰競競的接下任務,懷著幾乎是莽撞的拼死的勇氣,以另一種身份重返這個美麗的國度。
魯哈尼勝選當晚,我在街上央求的士司機送我去德黑蘭城西的Valiasr Square。旅館老闆擔心我,跑出來替我跟司機溝通。上街慶祝的車輛已經擠滿了往Valiasr的主要道路,沒有司機願意在路上擠上數個小時。我在旁邊雙手合什,彎下身子說:「拜託,請你給我開個價錢,我真的要去。」司機聽不懂英語,但大抵還是聽到了我語氣中的央求意味。最後成交,12萬伊朗里爾。我跳上車,跟旅館老闆穆薩維先生說再見。他看著我關上車門,在車窗旁細細叮囑:多晚回來都好,旅館前台有人會給你開門。萬事小心,別往人群裡鑽。
我始終沒有坐著這的士到Valiasr Square。半途不到,車子就在街上塞了近四十五分鐘。我走下車拍攝隨意在街上就跳起土耳其舞的男生,一個伊朗家庭熱情地請我上車跟他們同行,我給的士司機付了錢就跳上他們的車,於是少女Marzi和她的家人就成為了我的採訪翻譯。他們知道我來採訪,更是興奮莫名,一直對車外的其他人高呼:「我們車裡有個記者!」其他人聽見都湧到車窗旁,舉起手中的海報或標語要求我拍他們。一路隨著伊朗吵嚷的流行音樂舞動,看人們不時鑽上車頂,跟隨其他慶祝民眾高呼:「伊朗萬歲,釋放穆薩維!」我鼻子隱隱的發酸:一次勝利並沒有讓伊朗人忘記四年前的傷痛。成千上萬的慶祝民眾裡只有我一個外國女子,在人群中跟他們一起慶祝難得的一次勝利。縱在異鄉為異客,但我和伊朗人民對於民主﹑幸福與自由的追求,豈能說不是同樣。這世界的命運,比我們想像中的,更要緊緊相連。
那一晚,我在慶祝氣氛熾烈的街上採訪拍照,回到旅館天色已將明。回程途上,伊朗朋友的車子在開闊的高速通道上奔馳,晚風把我的頭髮吹亂,一絲一絲的纏在我的臉上脖子上。車裡大家在一夜狂歡後都沉默起來,我轉頭望向車窗外。夜色迷茫,山下鄉郊燈火零落,然而極目遠望,地平線上太陽的微光已經把黑夜盡處的天空薰染成一片美麗的,層層疊疊的藍。我在想,這個國家的命運說不上可以一夕改變,但唯有希望令人有在困境中不斷掙扎的堅韌。那就足夠。
我沒有為自己留影記下這個夜晚,也許所有記憶都會隨時間逐漸流逝。但我相信我走過的路,聽過的故事,為他人的幸福與痛苦曾有過的觸動,都會在某一個暗夜裡,穿透重重疊疊的或許庸常不已的日子,回至眼前。在往後的時日,皆如黑夜裡倏然而至的,耀眼的光芒,一切想像終歸能夠成真的見證。
當個自由人
我在美國作家梭羅的名著《湖濱散記》中,讀過這麼一個源自波斯的故事。「我在設拉子的酋長薩迪的《薔薇園》裡讀到:『他們詢問一位智者:至高無上的神創造了許多高大成蔭的名樹,但卻沒有一棵被稱為azad,或自由,只有柏樹例外,但是柏樹卻又不結果子,這其中有何奧秘嗎? 』他回答說:凡樹皆有其相應的果實和特定的季節,適時則枝繁葉茂,鮮花盛開,逆時則枝葉枯敗,百花凋謝;柏樹與此不同,它永遠茂盛;azads,或宗教獨立者,就屬於這種特性——你的心不要放在流轉不居的事上;因為Dijlah,或底格里斯河,在哈里發部落絕種以後,仍將流過巴格達:如果你的手上富有,那麼要像棗樹一樣大方;但是如果你什麼都給不起,那麼就像柏樹一樣,做一個azad,或自由人。」
每當有人問及是甚麼把我推出家門走向世界,我總是說,那些基因早就在血液裡,是我無法背逆的。放棄了物質生活的穩定,卻尋回精神生活的堅實,最少是一場公平的交換。說不斷的流離是為了追尋真相還是自我實現,都是後設的目標罷了。然而走過了千萬里路,山翻越了一個又一個,卻總念及一個我稱為家鄉的東亞小島,一個既擠擁又喧鬧,毫不可愛的城市。我總相信國際經驗有其可堪借鏡與觀照之處,我們的命運,這個世界的命運,早已緊緊相扣,只是我們毫不自知。如此就更相信所做一切,在我心愛的香港走向民主自由的路上,可能還是可以作出一點微小至極,但或是不可有缺的貢獻。
本書的文章,大部份出自我在《明報》星期日生活一個月或一篇或兩篇的供稿,有些來自《主場新聞》和其他刊物,經修正和重新校訂後收錄。也有從未發表的文章,令這本書結構更緊密更完整。非常感謝《明報星期日生活》編輯黎佩芬小姐,香港的報章版面如此珍貴,黎小姐卻總是放心地把版面交給我,寫冷門至極的國際與正義議題,從不曾過問內容與觀點,也不曾刪減我的稿件。這種自由與信任,在今日的香港,尤其教人珍惜。
感謝為我撰寫序言沈旭暉教授,導言的張翠容小姐。張小姐的作品為香港人擴闊了對於世界與新聞工作的想像;沈教授則令國際關係這門看似遙遠的學科變得平易近人。各種時代的刻痕如戰爭或恐怖主義都自有理性因由,唯有知識可以破除迷障,唯有人文關懷能戰勝恐懼。有他們為拙作撰序是莫大榮幸。也感謝為我寫友情序的好朋友周澄小姐。我們是無所不談的好朋友,也是互相鼓勵,激發進步的同儕。
也有許多在這條路上一直幫扶鼓勵的朋友。尤其是才女好友何雪瑩小姐。感激之情筆舌難宣,唯願你們知道我從遠方寄出的明信片,就是我難以啟齒的一點心意。最後必須感謝父母家人與親愛的人,給了我自由。這本書,是自由的土壤上,開出的小花。
再漫長的旅途也有終站。混亂卻又同時無比澄明的行旅時日告終,我回到熟悉的香港,睡在熟悉的床上,過熟悉的生活。然而卻總忘不了如浮光掠過的每張真誠的笑臉,在異鄉偶遇一夕長談時,在桌上氤氳四溢的甘甜果茶,清真寺肅穆禱聲劃破清晨寧靜的時刻,沙漠夜空上的一挑叫人想起一千零一夜的阿拉伯之月。有時我痛恨自己的文字過份拙劣,無法描述我心裡曾有過的無以言說的觸動。也許我能夠做的,只是謙卑真誠地紀錄我的見聞與感受。其餘種種,請滄海世界,為我作證。